难忘的苇子沟村
来源：张瑞志 编辑：孝行天下编辑部 2020-06-15 11:46浏览：1002
2018年8月，已经当兵37年的我，非常想念自己刚入伍时接受新兵训练的地方——河北省丰宁县土城乡苇子沟村。现在这个村子变成什么样了？那里的乡亲，特别是自己住过的徐占山大哥一家还好吗？当年我们学习训练的场所还有吗？带着这些疑问，怀着一颗感恩之心，利用休假的机会，我踏上了专程拜访之旅。一路上，一扇扇记忆的闸门重新打开，一个个沉淀在脑海深处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。1981年11月9日，已被批准入伍的我，还有其他260名新兵，在接兵人员的带领下，乘火车从河北邯郸出发，经邢台、石家庄、保定、北京、虎什哈，而后又坐汽车来到苇子沟村，在这里接受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。这个村住了我们一个连的新兵，连长、指导员住在村子东边两户人家；我们排长和三个班长住在村子偏北的两户老百姓家里；我被分在了二排五班，住在村子中间徐占山大哥家里。徐大哥家有三间平房，东边一间他和嫂子、还有一个不满三岁的小男孩居住；我们6名新兵住在西边一间；中间一间是过道，是人员进出、烧水做饭和放置有关物品的地方。我们平时的学习训练安排在村里专门的场地，只有业余时间和晚上休息在老百姓家里。
到新兵连后的头几天，连队首先对我们进行了端正入伍动机教育。全连所有新兵集中在村里一个腾空的大仓库内，由连长、指导员分别授课，重点讲的是我军的性质、宗旨和任务，部队的内务条令、纪律条令、保密守则,当兵为了什么，怎样尽好义务，如何加强作风纪律养成等内容，这些既是我们新兵到部队后必须了解的基本常识，也是部队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内容，对我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有着重大意义，起着引领人生航向、走好军旅之路的重要作用。这就好比一棵树苗，开始的培土、扶正、施肥、浇水，以及成长过程中的剪枝很关键，这些工作做好了，树苗才能健康、茁壮地成长。否则，小树就长不好，甚至长歪了、长疯了，更不可能成为栋梁之材。所以，我十分感谢“兵之初”阶段部队的思想政治工作，正是刚到部队时的“启蒙”教育，为我们新兵后来的成长成才奠定了良好基础。新兵入伍后有一项基本训练，或者叫“养成训练”，就是要学会叠被子，而且标准要求很高，叠出来的被子要整洁、漂亮、美观，像“豆腐块”一样，这是部队的优良传统，是一种军营文化，也是军人独有的标志。这种训炼的目的，是培养我们新兵耐心细致的习惯养成、严谨整齐的良好作风、坚持不懈的恒心毅力、令行禁止行为规则，使我们在部队这个特殊的成长环境中，从点滴做起，从小处改变，从社会青年向合格军人蜕变。看起来叠被子是件很普通的事情，要真正叠好可不容易，这其中有许多技巧和方法，掌握不住，还真叠不好 。刚开始，班长给我们做出示范，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去叠，而后就是我们自己练习了。这中间，我们既要不断地“轧”被子,使其平整、厚实、没有皱纹;还要经常“修”被子，使其有“线”、有“面”、有“形”、有棱、有角。这就需要我们叠被子时，细细去掐，慢慢去抠，轻轻去抹，多多去悟，好好去练，直到整出来的被子像四四方方的“豆腐块”、“木箱子”为止。要达到这个标准要求，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，而是比较漫长而艰辛的过程，它伴随了我们整个新兵生活。为此，我们除每天早晨、晚上练习外，到新兵连的前一个多月，中午基本没有休息过，都在勤奋刻苦练习。练的多了，技巧、方法掌握住了，被子叠的也就越来越好看了，由开始的没有线条、没有棱角、没有成形，像个大“面包”，到后来逐步像“豆腐块”了。叠被子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磨炼，也是一种享受，特别是叠得好的时候，自己很有成就感，欣赏了一遍又一遍，一天都不舍得动它，中午睡觉也故意不盖被子，而是盖个皮大衣将就一下，生怕破坏掉通过辛勤劳动创作的这一“精品”。新兵连搞过几次内务检查评比，我所在的五班都在前几名，因被子叠的质量比较高，还引来其他班参观学习。
队列训练是我们在新兵连的主要任务，训练的主要内容是立正、稍息、跨立、停止间转法、齐步、跑步、正步、立定、敬礼、纵队、横队、集合、解散、整齐、报数等。通过这些科目的训练，培养我们新兵服从命令、听从指挥、紧张严肃、纪律严明、协调一致、团结协作、不怕苦累的作风，为做一名合格军人打下扎实基础。队列训练一般是先练分解动作、再练连续动作，先掌握动作要领、再集体协作训练，每个动作要重复练很多遍、甚至很多天，既非常辛苦，又特别枯燥，每天下来，个个练得腰酸背疼。这样的训练，反复进行了将近两个月时间，大家基本掌握了要领，动作逐步做到了整齐划一。虽然我们为此吃了不少苦，克服了许多困难，但大家的身体素质、精神风貌、军容军姿、作风形象、团队意识、纪律观念等越来越好，渐渐像个真正的兵了，达到了训练要求。如何搞好队列训练，我的体会是勤学、勤思、勤问、勤练，作风要过硬，精力要集中，意志要坚强，行动要迅速，精神要振奋，姿态要端正，动作要准确，始终保持良好的精气神，吃得了苦累，耐得住寂寞，不能松松垮垮，不能偷懒耍滑。队列训练快结束时，新兵连组织了队列会操，以班为单位，把所训科目按要求完整地汇报表演了一遍，有专门的裁判员进行打分，12个班都表现不错，我所在的五班在全连排名第三，取得了优异的成绩。
我们新兵最怕拉紧急集合。所谓紧急集合，时间一般在晚上睡觉以后进行。当听到连值班领导的连续吹哨声，并喊“紧急集合”时，所有人员10分钟以内，在不能开灯的情况下，穿好衣服，打好背包，带好有关物品，到指定的场地集合，然后连领导进行点名和检查讲评，有时还要到外边跑上2公里，目的是锤炼过硬的作风，提高快速反应和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。绝大多数同志能够在规定时间内，按要求到指定位置集合，但也有一些同志出洋相。有的背包没打好，抱着被子就出来了；有的没穿袜子，或只穿了一只袜子;有的穿反裤子，或穿错裤子;有的两只脚鞋子没有穿好，成一顺儿了；有的扣子没有扣上，或者扣错了；有的没有把胶鞋与背包打在一起，在手里拿着；有的没有按要求扎上外腰带；有的全连都列队完毕了，才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等等，什么样的差错都有，显得很狼狈。后来，有的新兵为了防止晚上拉紧急集合，常常穿着衣服睡觉，想着这样能节省时间。结果，被连领导发现后，不仅挨了批评，还单独拉了他们两次紧急集合，弄得谁也不敢耍小聪明了，只好平时老老实实练穿衣服、打背包的技能，在熟练中节约时间、提高效率。经过几次拉动，加上平时大家认真练习，后来连队再拉紧急集合就熟练多了，很快就集合齐了，出洋相的同志几乎没有了，确实效果大不一样，对我们锻炼很大，还是很有收获的。
在新兵连里，我们还进行了冲锋枪、半自动步枪卧姿射击训练。丰宁县在河北省最北部，属于寒区，冬天比较冷，一般都在零下十度左右。每次野外练习，大家虽然头戴皮帽子，身穿棉衣棉裤，脚穿"大头鞋，但身体还是觉得比较冷，手和脸冻得通红。即便这样，大家训练劲头仍然很足，没有怕冷怕苦的。训练时，大家在地上一趴就是1个小时，反复体会动作要领，不停地练托枪、呼吸、瞄准、击发，做到“缺口”、“准星”与100米处胸环靶中间那个白色圆圈成一线，还要克服太阳造成的“虚光”影响。瞄准时间长了，大家视线有些模糊，排长就让我们闭一会儿眼睛再练。训练中，班长发现我们动作不符合要领时，马上就予以纠正。就这样，我们训练了将近20天时间，终于盼到了实弹射击这一天。连领导在我们全体新兵面前宣布：“这次半自动步枪实弹射击，大家一定要按照训练要求做动作，遵守操作规程，千万注意安全，拿出最高水平，争取好的成绩，每人5发子弹，凡打49环以上的同志，一律给予连嘉奖”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付出了辛勤汗水，一定会有丰硕的成果。这次实弹射击，全连一多半新兵达到了良好或优秀成绩，只有几个新兵没有及格，我是全连新兵中唯一打49环以上的同志，连长当场宣布给我记嘉奖一次。因为这个事，当时我成为全连都知道的一个新兵，连、排领导在许多场合对我提出表扬。直到现在，还有一块入伍的个别战友提起这件事，问我当时为什么枪打的那么准？我说：“其实也没有什么诀窍，就是按要求认真刻苦地练，要领掌握住了，自然就打得准了。”
作为新兵，大家都积极追求进步，不甘落后，除了搞好学习训练外，还主动做一些好事。比如，给老百姓家里挑水，打扫街道卫生，帮班长和老兵洗衣服，到炊事班帮厨等，都想表现好一点，在领导那里留下好印象。有一件很有趣的事，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意思。由于我住的徐大哥家里只有一把扫帚，为了拿到手，我常常在头天晚上就把它藏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，这样便于第二天早晨自己能得到打扫卫生的机会。否则，扫帚被别的新兵抢走了，好事就做不成了。当然，也有其他新兵采取同样的方法把扫帚藏起来的情况，就看谁动手早。有一次，大概在农历十五左右，睡到半夜，我起来解手的时候，看到窗户比较亮，那时也没有手表，以为天快明了（其实是明亮月光照在窗户上），就赶紧悄悄起床，拿起扫帚到街道上扫了起来。大约用了1个小时时间，把村里从南到北整个街道扫了一遍。这时，东方还没有亮光，我只好又回去睡了一觉。这样的情况还有两次，其中一次被村里一个老百姓看到了，第二天他到连部作了汇报，说你们培养的新兵表现太好了，半夜就起来打扫街道卫生，问他在哪家住，他怎么也不说。后来，连队经过调查了解，弄清了这个夜里打扫街道卫生的新兵就是我。为此，指导员专门找我谈话，除给予表扬和鼓励外，还委婉地对我说：“你早起打扫卫生表现很好，应该大力表扬，但不要起得太早了，别影响自己和周围乡亲休息，第二天你还要以充沛的精力学习训练呢！”现在想起来，那个时候虽然在做好事的时间上把握得不太好，但工作积极性、主动性确实很高，上进心特别强，精神还是可嘉的。
我们住的房东徐占山夫妇，为人真诚，待人热情，做人厚道，是我们十分尊敬的大哥大嫂，几十年不见了，挺想念他们的。大哥大嫂对我们几个新兵非常好，很关心，我们喝的开水都是他们夫妇用做饭的大锅烧的，尽管我们也上山砍了一些柴，但仍用了他们家不少柴禾，他们对此毫无怨言，心甘情愿；大哥大嫂家平时做什么好吃的，都主动送给我们新兵一份尝尝，就连他们腌制的几罐小咸菜，都经常拿出来让我们吃；由于年龄小，没有出过远门，有的新兵刚到部队有点想家，甚至哭鼻子，大哥大嫂知道后主动做好思想工作，给他拉拉家常，说说心里话，帮助理顺情绪，给予热情的关怀；我们新兵衣服磨破了、扣子掉了，大嫂及时给缝好缀好；星期天食堂让各班自己包饺子，我们多数新兵在家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，不知道怎么干，大哥大嫂就指导我们和面、剁馅、盘馅，手把手地教我们包饺子、煮饺子。可以说，大哥大嫂待我们亲如兄弟，完全像一家人一样关怀帮助我们，确实体现了军民鱼水情，使我们无比感动，真不知如何感谢他们。“瑞志，丰宁已经到了，你看县城南边变化多大啊！”与我同车一位战友的话，打断了我对往事的回忆。我们在县城吃过午饭后，没有多停留，立即驱车赶到了苇子沟村，回到了日夜想念的第二故乡，看到了情同父母、兄弟、姐妹的乡亲。大家多年后又能见上面，非常热情，也很激动，有着说不完的话语，忆不完的往事，问不完的问题，道不完的祝福，真是其乐融融，非常高兴。37年没来苇子沟村了，变化真是太大了，除了村中间那口老井还在，其他都变了：道路变好了，当年的泥土路变成了如今的水泥道；街道变亮了，当年的晚上出门一片漆黑变成了如今的路灯通明；房子变新了，当年老乡们住的破旧老房变成了如今的新砖瓦房；吃得好多了，当年的勉强能吃饱饭变成了如今的想吃啥就吃啥。徐占山大哥当年的房子还在，屋顶作了翻新，还另外购置建设了一处新院落；他和老伴身体都很硬朗，过得舒心快乐；他们的儿子已经40岁了，早已成家，孙子都12岁了；他们的女儿河北师大毕业，从事教师职业，为培养少年儿童做出了积极贡献;徐大哥在县城还购买了一套新住房，听说是给孙子成家准备的。当年我们学习训练的场地和伙食保障的食堂已经不见了，被一排排新房所取代。总之，这里的一切都变了，变得那么令人欣慰，那么令人自豪，那么令人难忘。
苇子沟村，你是我军旅征程的第一站，你是我踏入社会的第一步，你是我放飞梦想的第一个，是你教会我如何当兵尽义务，是你使我初步实现了从普通百姓到合格军人的转变，是你帮我打好了事业起步阶段的扎实基础，我衷心感谢你，永远想念你，始终热爱你！
作者简介
张瑞志，1963年7月出生，河北省临漳县砖寨营乡东风柳村人，1981年10月入伍，研究生学历。曾任解放军总政治部直属工作部综合局秘书、副局长，编研室主任，宣传保卫局局长。先后在石家庄陆军学院、西安政治学院、国防大学学习。在军队高级领率机关工作23年，结合工作研究发表了200多篇文章，有多篇获奖，多次受邀到有关单位交流做好机关工作的体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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